第一回 1992 青春做伴
27
姿姿在我手上打了一下,说:“别闹!”
我也有一点儿小尴尬,如果不是喝了酒,我俩平常很少开玩笑。
姿姿终于亮出了谜底,从小包里掏出一盘磁带。我认出封面上是罗大佑年轻时的照片。
“这不你偶像吗?他的专辑北京买不到,我正好有朋友从香港回来,我就让他带了一盘。”
我接过来一看,顿时心花怒放,这是罗大佑最新的国语专辑,去年才出版的《昨日情歌》,里面有我最喜欢的《恋曲1990》,还有《爱的箴言》和《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》。我向她表达了真诚的谢意。没看出来,姿姿还挺有心。
从前两人一起吃饭,她基本上不喝酒,今天也算表现不错。我今天喝得很快,开始是为了舒解郁闷,后来是因为心情转愉快,再后来就纯粹是酒精在起作用了,又和姿姿喝了两杯。姿姿眼看着我情绪的变化,既不忍扫我的兴,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。一来二去,两个人都喝成了大舌头。
我们像是一对儿夕阳红,互相搀扶着上了车,姿姿说:“我喝了得快有两瓶了吧,真有点儿晕了。”
我哪儿还记得这么多,说:“能开车吗?要不就先歇一会儿。”
我其实比姿姿更晕。我是故意的,喝酒的人大都知道,宿醉后的再次麻痹,能有效缓解头痛。我靠着椅背,姿姿枕在我肩上,两个人就这么睡了过去。等姿姿从我怀里坐直身体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下来了。
她看了一眼手表,叫了一声:“晚了晚了!”
没等我完全清醒过来,车子已经飞驶而出。我也低头看表,已经六点多了。再看姿姿,一副懊悔的神态,如同我昨天在打印室醒来之时。
车到翠微路口,姿姿说:“你从这儿下吧。”
我迈腿下车,姿姿没有一丝耽搁,迅速驾车驶离。
周六晚上是明光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。可也不至于这么心急如焚吧?我不认为她在不在会对生意造成多大的影响。人一旦进了商圈,脑子里最重的就只有钱了。真的没有比生意更重要的东西了吗?
邱收和傅娆好长时间没联系上了。给她家打了几回电话她都没在,有一回是她弟弟接的,说她出差了。傅娆就是能个儿,转业手续还没办呢,都在地方上班了。据他弟说新的工作和医院和护士没任何关系,倒是和音乐有关。看来她是找着和她爱好相一致的工作了,而这份工作会经常出差。回北京后,她给邱收办公室打过两回电话,恰好他也没在。
关键时刻还是武陵,约邱收共度了一个周末。邱收憋了快半个月了,在太阳城灯光昏暗的包房,当武陵把一粒葡萄塞进小姐的下体,邱收面前4个大瓶儿燕京已经空了。
邱收今天晕得快,刚过10点就不行了,和武陵说:“撤吧!”
武陵让邱收先走,自己搂着那个姑娘上楼开房。
邱收在他耳边说:“你怎么会喜欢这么胖的女人,不觉得和她做爱就像干一个土豆吗?”
武陵说:“我喜欢各种类型的,她们的追求是博采众长,哥哥我是兼收并蓄。你看她是不是有羊脂球的意思?”
“你是说羊粪球吧?”
当晚,邱收刚钻进被窝儿,就接到了傅娆的电话,她又是出差刚回来。
傅娆如今在一个叫天籁村的电视音乐栏目工作。天地人三籁,天籁是音乐的最高境界。但天籁村不是,在电视台只能排在午夜档,以介绍外国音乐居多,邱收看得很少。但傅娆很愉快,虽然当着小催巴儿,还整天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,邱收只能认为她真的喜欢。其实在部队医院,护士这个岗位相对稳定。只要你愿意,干到退休不是什么难事儿。傅娆这个年纪,这个职位,包括她的业务能力和人际关系,对她来讲,更不是问题。她是主动提出转业并为此下了决心付出了努力的。
她走的时候护士长还是代理的,二炮总医院算对得起她,在转业命令下达之前给她调了主管护师,职称到了地方直接和工资挂钩。但因为她没有选择地方医院或是国企,所以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邱收头疼欲裂,他早就怀疑太阳城的啤酒是假的,要不依他现在蒸蒸日上的酒量,四五个啤酒不至于如此。他也曾暗暗发誓,再也不去这个破地方了,可还是没能禁得住诱惑。他闭着眼睛,接着傅娆打来的电话。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她转业的事儿。
然后,必不可少的,傅娆开始问:“和姿姿怎么样了啊?”
邱收说:“什么怎么样啊,中阿人民友谊长存呗。”
傅娆说:“还友谊?我以为该交换戒指了呢!”
自上次邱收收到罗大佑磁带的那次约会之后,两个人就再没有联系。邱收觉得姿姿是生他的气了。那次邱收确实表现得不够君子,逼她喝多了酒。是真的耽误酒楼的生意了吗?不管真的假的,起码是她暴露了本性,生意第一嘛。当然,姿姿没错,只是邱收明白了,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。
“看来只能是友谊了!傅娆,我觉得还是咱俩合适。我混得一般总惦记空手套白狼,你不是美女傍大款内心已无望。我是空虚寂寞孤枕难眠,你是独守空闺望穿秋水……”
傅娆说:“得了吧,我是满腔热情为朋友费尽了心思,你是从没正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”
邱收说:“什么叫从没正经啊?说真的,你也老大不小的了,到头来再生生把自个儿给耽搁了,就跟了我得了!三爷是不会亏待你的!”
傅娆说:“我怎么好像闻见酒味啦,你今天喝了多少啊?”
邱收说:“这你别管,酒后吐真言!傅娆,我是真的喜欢你!”
傅娆说:“好啊。你明天早上打个电话给我,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,老娘就跟你了。”
星期天一早,邱收突然之间就醒了。
想起昨晚的事儿,出了一身汗,赶忙拨通傅娆的电话:“傅娆,不好意思,昨天我喝得太多了,说什么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。”
傅娆笑着说:“我还不知道你,要是这也生气,我还能活到今天?!”
傅娆没聊过她的私生活,其实她是有稳定的男朋友的,而且对她很好,都开始谈婚谈嫁了。
放下电话,邱收了无睡意,破例在周末起了个早儿,独自走上街头,慢慢儿溜达,体会着从天地朦胧到天空蔚蓝的渐进过程。天上没有一丝云彩,旭日东升,像个蛋黄。等到了一定的高度,邱收只能仰视但不敢直视。他知道,太阳还是那个太阳。天越高越衬得楼宇树木的渺小,新鲜的冷空气把他刺激得清醒了一点儿,路旁茂盛的绿荫中点缀着一点点红,一点点黄。今年的秋天会期待怎样的收获呢?
保卫科的关干事心情不好,拉着邱收到门口的顺发餐厅喝小酒儿。没准备大吃,只点了一个油炸花生米,一个老虎菜,一斤饺子,还要了一瓶二锅头。这家伙是个酒鬼,有胆有量,就是说既敢喝又能喝。喝多的表现就是两眼充血,到第二天还像只兔子。昨天晚上喝多了酒,上午主任找他的时候还在宿舍睡觉,被主任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通。
邱收说:“就你这脸皮,还能让主任说两句就郁闷啦?”
“关键是领导的用词,让人听着不舒服。”
钱主任是这么说的:“整天就知道喝酒,你都能在政治部排第二位了。再这么下去就赶上邱收了!”